村民进出山靠爬“天梯” 支尔莫勒尔村:悬崖上的村庄
勒尔村就在这悬崖之上
多年前,我就听同事和朋友说过,昭觉县支尔莫乡有个叫勒尔村的地方,住着几百户人家,村庄的上下方都是悬崖绝壁,村民进出山都得爬木棒编制的藤梯。听过也就过了,原因也许是他们描绘得不够引人入胜、惊心动魄。近日,与央视记者同行,我终于亲身体验了一回天堑支尔莫的险峻与巍峨。
攀爬在悬崖绝壁间
汗水涔涔,半是累的半是吓的
站在支尔莫山脚,抬头看一眼山顶,帽子就要掉到地上。上勒尔村最近的一条路要沿着悬崖直上。悬崖的左侧,已经在几年前建成了一座名叫苏八古的水电站。支尔莫乡阿皮书记介绍,苏八古电站是亚洲第二大高落差电站。
上山的羊肠路在杂草间拐了几个小弯,大家就不得不手脚并用了。小路的右侧是古里大峡谷的“一线天”,对岸是壁立险峻的悬崖。有人说,悬崖间也有小路,还有乡民背着东西在其间跋涉。停下来寻找了好一阵,才看到几个小如蚂蚁的人在悬崖间向上蠕动,我用50倍变焦相机找了好半天才拍到了一张近照。大伙感叹不已。
继续攀爬,全是杂草与“山皮条”混杂在一起,仰头看去已经全是绝壁。“这哪里还有路啊?”有人小声地嘀咕却没人回答,因为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攀爬这条小路,心里犯嘀咕却都不愿显出胆怯。小路越来越险,有的地方,需用木棒横担着以供落脚,每走一步都得踩稳实后,用右手抓住头上方的一簇山草,然后再迈出下一步,那简直就是救命山草。汗水涔涔地流着,半是累的半是吓的,每个人都在不停地揩汗,几步不揩汗水就流进眼里。
向上再向上,双脚颤抖得不停。悬崖渐渐变成了接近90度的直角,许多地方连放脚的位置也难找,得紧紧抓住悬崖上拴着的一条钢索才敢移步。山脚下电厂坝子里停放的轿车,此时已像一只甲壳虫。后边赶上来了几个背着大米和小猪的村民。我们拽住灌木丛给他们让道,只见他们爬得轻松自如,甚至有的背着重物竟然连钢索也不抓就走了过去。谁不叹服?
颤巍巍爬上“天梯”
村长端来酒,给我们压压惊
“天梯”出现了,那是用硬杂木搭成的,上面还捆缚了钢筋焊接的微型小梯,每一段长5、6米或10多米不等,合计有十几段。有几段干脆就悬空地架着,只在靠悬崖的一方拴有钢索。要抓牢钢索,不看下面才敢挪步。乡上的人说,以前完全是用藤条捆的藤梯,“在上面每走一步都会吱吱嘎嘎地响,那才真吓人。修苏八古电站后,有两个工人爬这天梯摔死了,公司才拉来了钢索进行加固,已经安全多了,不过好几处钢索没固定牢,大家还是要小心”。
颤巍巍、汗滚滚,总算爬过了悬崖第一段。上面是一片百余亩的缓冲地带,长着茂盛的蒿草和灌木丛,四面皆高峰,像蹲在一把太师椅上。淳朴的村民们知道我们要来,竟从家里把土鸡拿到中途来烧烤,为的就是犒劳大家。村长下山背上一桶白酒从我们后面追了上来,一定要每个人都喝一口压压惊。撕吃着香喷喷的烤鸡肉,喝着甘甜的美酒,我们被淳朴热情的老乡感动了。我们又能为他们作点什么呢?
大伙最佩服的是唯一的一个登山女性——央视女记者白露,胆子和体力,太多男子汉都比不了。一路上,她还告诉大家矿泉水不能多喝,盐分蒸发快了就没力气,这是有野外生存的经验之谈,大伙纷纷点头。
稍事休息后,我们又开始了第二段蹬爬。那壁立的天梯像从空中甩下来沿绝壁悬挂着,给后面的人拍照就会把自己的脚也拍进去。我相机的旋转按键挂住一根茅草,“呲”地一声按键就被挂脱飞进了深渊。我只有张望一下的份,谁还有本事去找回来哦?
住在悬崖之上
400余户村民,进退两难
4个多小时的攀爬后,我们终于安全到达勒尔村勒尔社。村民们都跑出来看热闹,着装清洁干净、面貌干练精神,看不见一个胖子。
他们笑言,都是猴子。的确,跑动着的一群孩子都具有猴子的机敏与灵巧。勒尔社只住着47户人家。村民介绍,近十多年来,村里爬天梯已摔死了5人,还有8人伤残。政府也想了很多办法,用光伏为他们发电,也解决了饮水困难,但交通成了头痛的大问题,交通技术员也曾去勘测过,要8000多万元才能修好通村公路,架电还需要2000多万元,也研究过移民搬迁,但400余户人家搬迁不是小问题,土地、山林等后顾之忧难以解决,现在听说准备为他们实施“整村推进”,但不清楚方案的细节,总之是进退维谷。
白记者问我,有什么好点子?我思忖一会儿后说,只能做三件事:一是从山下建索道上来,可以解决村民的交通和物资运送问题;二是将索道一直延伸进古里大峡谷,与该村不远的洛木拉达悬崖古迹连成一片,打造旅游景点。游客能在索道上领略大峡谷风光,欣赏到猴群,探秘悬崖古迹,体验天梯,与原始森林里的各种动物亲密接触,品尝当地老乡家最原生态的土特产食品……这样,不仅能盘活整个古里大峡谷的旅游资源,还能增加当地老乡的收入;三是所有的荒山荒坡全部种植适合当地土壤气候的中药材,使之最终变成野生中药材,那将更加吸引游客,并逐渐形成品牌景点。那样,当地老乡的问题就自然解决了。呵呵,这些构想都离不开巨额的投资,也只是纸上谈兵罢了。
在我们走访的几个农户家里,卫生搞得都很好,家家都换上了青瓦,还建有汉区居民常用的土灶,生活用具摆放得整整齐齐,院墙的铁丝上晾晒着干干净净的衣物,屋内挂着长串长串的腊肉,不少人家还用水泥硬化了地面,有的人家还在厢房顶上打了水泥坝子……
他们富足的生活状况和先进的生活理念甚至超过了一些汉区居民。“难道你们是从天梯上背瓦片和水泥上来的吗?”我纳闷地问。社长说,“那成本太高了。也有人请人从山脚背过水泥上来,一袋水泥运到公路边卖15元,背一袋(80斤)上来要100元运费,夏天太热还没人愿意干。能把住房换成瓦房,是我们从汉区请来的烧砖瓦师傅的功劳。水泥是用羊子、猪、核桃、花生等当地土特产跟电站换来的。电站的进水口要用水泥,虽然从进水口背一袋水泥回来也要一天,但路没有这条危险。”听了介绍,我们对当地老乡自强不息的精神无不肃然起敬。那是怎样的一种艰辛啊!
老乡招待我们吃羊肉汤锅,还有酸菜鸡、包谷饭等当地特色食品。因为他们自己养殖的家禽从没喂过配合饲料,那味道实在是香。
天黑前返回
走另一条路也很危险
白记者赶时间,必须返回。老乡说,天要黑了,顺原路返回太危险,只能走另一条路绕道,那条路一样要走天梯,但稍微安全一些。晚风轻拂,暮色渐渐苍茫,巍峨的群峰像一群巨人站在四周,默默交谈。拽住灌木丛,我们又在另一片悬崖上摸索前行。村里派了两个小伙子,专门负责护送白记者。在黑夜的悬崖间,大家开着手机电筒,半步半步地往下梭。下几段天梯的时候,大伙拽着钢索的手更紧了,因为看不清下面究竟有多高,好些落脚处的旁边杂草间有黑洞。问:“下面有多高?”答:“100多米!”禁不住心发紧,汗直流。在女记者实在无法下去的地方,两个小伙子就轮流着背她一段。
两小时后,我们总算下到了谷底。沿着轰鸣的溜筒河水顺流而下,大岩石在面前横七竖八、河水的咆哮声震耳欲聋,鹅卵石磕得脚板脚踝生辣辣地痛。到处是障碍,攀岩石,跳沙滩,过河水,钻石洞,难度跟爬天梯差不了多少,手臂、大腿、脚杆好多处被石头碰伤,生疼生疼。渴了,大家就喝河水,峡谷中的小河没有任何的污染,入口清甜甘冽,润肺清心。涉过一段河水后,已没路可走。“这边来钻洞,”带路的老乡招呼着,原来老乡居然在悬崖脚底凿出了一条几丈长的隧道来。过隧道要蹲下低头,像鸭子一样迈步,那步态自己想着也会忍俊不禁。出了隧道,双腿酸得要扶住旁边的岩石才站得起来。有人开玩笑:“隧道要钻一小时的话,我们大家都会变成功夫王!”
夜里的大峡谷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,两岸数百丈高的悬崖顶形成了不到100米的“一线天”。仰望星空,群星闪烁,带给人无穷的遐想。不知道翻越了多少岩石,终于从“一线天”的缝隙中,看见了远处几点闪烁的灯火。老乡说,那是对岸美姑县乡村的灯光,我们离出口不是很远了。不是很远了?已是疲惫至极的大伙兴奋起来,毕竟望梅止渴的效用还是有的。但大部分人的手机电筒已耗光电,只能在暗夜里摸索着、趔趄着、搀扶着爬行。爬上一道石崖,是一道饮水的堰渠,沿沟渠是茂密的草甸,爬了一天的山路,忽然行走在草甸上,简直比走地毯还要享受。大概人都是这样吧,经历过艰辛后,对哪怕一丁点的幸福都会自然地加倍珍惜。
终于安全下山,回到了公路上,大伙激动地相互握手拥抱,像庆祝得胜归来一般。一天里,我们跋涉了8个多小时的险路,感受了一回终生难忘的体验。摸着浑身每一块酸痛的肌肉,有人打赌:“谁能明天再爬一次,回来我给500元!”一个个直摇头,没一个敢挑战的了。
归途,大家讲着爬山的惊险细节,设想着如何改变天梯上面村民的未来,在搬与不搬的问题上仍然争论不休,但我相信:勒尔村光明的未来一定不远了!(记者 戴自弦)